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葛兆光:關於中國與周邊的問題,我已經在這本書裏說清楚了

2017-03-20 港中大出版社 不激不随


最近我們出版了葛兆光教授的新書《歷史中國的內與外》。這是葛兆光教授有關東亞與中國研究系列論著的最新力作。在書中他繼續了什麼是「周邊」,亦即什麼是「中國」的討論。


1月20日,葛兆光教授應出版社之邀來港,參與他的新書付梓前的籌備討論。席間他提到:「邊疆是一個移動的空間。如果這樣來討論中國的內和外的問題,也許就比較接近歷史。我的目的,無非就在這裏。我是想用這本書把這個問題說清楚,這樣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。順便聲明一句,以後我也不會再做這個領域的題目了。」


可以說,這本著作是葛兆光教授十餘年推進「從周邊看中國」研究的「收山之作」,也是最完整、最準確的表達

今天的推送,我們來介紹一下這本新書。


約長3500字

閱讀時間8分鐘



什麼是「周邊」?「周邊」是環繞現代中國東西南北的異國嗎?「從周邊看中國」是否仍然隱含了以中國為中心,其他國家為邊緣的中心主義?其中,最不容迴避的問題就是對「周邊」如何界定?


為了回應這一系列追問,作者在這本書中梳理歷史上中國疆域、族群和文化的移動與交錯,說明「內」與「外」之變化,並嘗試溝通原本分屬中外關係史、中國民族史(包括「邊疆民族」)、歷史地理學(包括「邊疆史地」)、全球史(和區域史)等各學術領域的資料和方法。

 

作者指出歷史中國的內與外在移動和變化,不能用現代國家的概念去理解古代帝國的歷史,也不能用現代中國的領土來理解古代中國的疆域,因此,所謂「周邊」,不僅包括了現在中國境外的日韓越緬印俄等等「外國」,也包括了歷史上原本在漢族中國邊緣的「異族」。相應地,在歷史研究的理論和方法上,也要加以重新調整,對於各自為政的民族史與國別史,應該重在說明它們「成為中國」或「成為外國」的歷史過程,對看似遠離中心的邊疆史,以「全球史」或「區域史」的眼光重新考慮其意義。

 

葛兆光教授

復旦大學文史研究院及歷史系特聘教授。曾任日本京都大學、東京大學、比利時魯汶大學、台灣大學、美國普林斯頓大學、哈佛燕京學社、芝加哥大學客座教授或訪問學者。主要研究領域是東亞及中國的思想、文化與宗教史。著有《增訂本中國禪思想史》、《中國思想史》(兩卷本)、《宅茲中國》、《想像異域》、《何為中國?—疆域、民族、文化與歷史》等。


葛兆光教授自十年前開始推動「從周邊看中國」研究計劃,把日本、韓國、越南等地保存的有關中國史資料作為「新材料」,試圖提供重新認識東亞和中國的多重視角與立場。為此,葛教授陸續出版了《宅茲中國:重建有關「中國」的歷史論述》、《何為中國?——疆域、民族、文化與歷史》等著作,在國際學界受到廣泛關注。


提到這本書的寫作,葛教授承認:「《歷史中國的內與外》在寫的過程中有一點偶然的契機。」2016年6月他應一個學術會議之邀寫一篇講稿,這就是這本書的雛形「這本書本來只是一篇文章,本來打算寫兩萬字,通常演講稿,恐怕最多只能講五千字。但是,寫著寫著已經寫到幾萬字,越寫越長就剎不住車了。所以,從一開始下筆之時,就是一個完整的內容,各章之間互有關聯」。所以,可以說這本書是葛兆光教授對這一問題迄今爲止最完整的闡述


打開封面有驚喜~


本書目錄


引言「從周邊看中國」到「歷史中國之內與外」


壹 「周邊」的重新界定:移動與變化的「中國」

一 從〈禹貢〉到《史記》:「九州」與「中國」

二 統一與統合:帝國內部政治、制度與文化的同質化

三 內與外:古代敵國的爾疆我界

四 有疆無界:移動的「周邊」


貳 成為「中國」:「外」何以成「內」

一 從《職貢圖》說起:「朝貢之邦」與「神州帝宅」

二 「胡化」與「漢化」:帝國向南再向南

三 宋明之「中國」:仍是「九州」?

四 歷史的頓挫:大清帝國的擴張


參 成為「外國」:「內」何以成「外」

一 「一榻之外,皆他人家也」:北宋的西北與西南

二 「限山隔海,天造地設」:安南成為異國

三 「少虧尺寸」:帝國疆域贏縮之無奈


肆 核心與邊緣:凝聚、雜糅、延續

一 「歷史過程」:如何書寫「中國」形成的歷史?

二 制度、社會與文化:「中國」得以延續的基礎

三 穩定的、移動的和交錯的

四 傳統帝國與現代國家的糾纏


伍 重思所謂「漢化」、「殖民」與「帝國」

一 政治史與文化史:如何重新理解「漢化」

二 同與異:大清帝國也是「殖民主義」嗎?

三 何謂「帝國」:歷史中國何時是帝國?


結論 如何解釋「中國」?在現代概念與古代歷史之間


附錄 對「天下」的想像:一個烏托邦想像背後的政治、思想與學術


後記

引用文獻



精彩章節


「少虧尺寸」:帝國疆域贏縮之無奈

 

有的區域從「外國」成為「中國」,有的區域則從「中國」成為「外國」。歷史非常清楚,道理也非常簡單。秦漢以來的幾千年間,疆域之贏縮變化是很正常的事情。就是記憶中氣勢多少閎放的唐朝,作為天下帝國,雖然影響力輻射到中亞,但也不曾真正統治過西域,更不要說吐蕃。當時的觀念世界中的「中國」仍是與四裔相對的秦漢故地,不僅不能包括突厥、吐蕃、回鶻、沙陀,也不能包括北狄(契丹、靺鞨、渤海、室韋等)、東夷(高麗、百濟、新羅、日本)、西域(高昌、于闐、黨項、焉耆、龜茲等)、南蠻(南詔、扶南、林邑、真臘等),甚至還不能包括在渝、涪、瀘、昌(今四川一帶)的烏蠻、兩爨蠻、南平獠。

 

至於宋明,疆域更是大大收縮,雖然宋代觀念世界中仍然把「中國」看成「漢唐故地」,宋代留下的若干「輿地圖」、「地理圖」、「華夷圖」也仍然把燕雲十六州與銀、靈、夏諸州算在「中國」之內,但漢唐的八尺大床,在宋代確實已經變成三尺行軍床(錢鍾書《宋詩選注》序言中語)。而明代同樣如此,「明之中葉乃閉關絕貢,棄敦煌以資戎落」,正如《明史.地理志》說,「成祖棄大寧」、「世宗時復棄哈密、河套」,「仁、宣之際,南交屢叛,旋復棄之外徼」。其中,說得最清楚也是最酸楚的,是明代中後期的地理學家王士性,他在《廣志繹》裏就說,「本朝北棄千里之東勝,南棄二千里之交趾,東北棄五百里之朵顏三衛,西北棄嘉峪以西二千里之哈密」。

 

「棄」這個字很沉重。在這兩個漢族重新執政的宋明王朝,好多地方都從「內」變「外」,原本「中國」變成了「外國」。所以,後人痛心疾首說,「明不扼玉門、陽關,而守嘉峪,於是中葉以後,蒙古諸部北擾延、綏、寧夏者,遂逾甘、凉,絕瓜、沙,據青海,而東擾河、洮、岷矣」;其實,不要說宋、明,就連號稱疆域最大的清帝國,雖然把滿蒙藏回都納入版圖,但也把原屬帝國之「內」的不少區域,如烏蘇里江以北包括海參崴至庫頁島的東北地方,以及包括巴爾喀什湖、伊塞克湖在內的西北區域,都劃給了俄羅斯,使得這些地方也從帝國之「內」變成帝國之「外」,這就是「咸同之際……日夷琉球,英滅緬甸,中國雖抗辭詰問,莫拯其亡……以至於越南亡於法,朝鮮併於日,浩罕之屬蠶食於俄」。

 

乾隆皇帝有一句話曾屢被歷史家引用,即「開邊黷武,朕所不為,而祖宗所有疆宇,不敢少虧尺寸」,但實際上,他說「不為」的戰爭,在他這一代卻常常發生,而他說的「祖宗」,泰半只是清代前期的皇帝,他所說的「疆宇」,大體也只是順康雍乾四代用「武功」打出來的大清帝國。在他身後,大清疆域更有縮水,這其實是帝國時代的正常現象,因為一旦本朝實力強大,自然還會「開邊黷武」,假如敵國力量更強,帝國無奈之下也只能「少虧尺寸」。

 

再說一遍。回看中國歷史,大凡國力衰微的時候,疆域就收縮,一旦國勢強盛,帝國就膨脹。如果出現族群交錯與紛爭,可能就出現四分五裂,只是由於秦漢以來依靠「中國」意識的維繫,加上經濟、交通、文化的互聯,往往會在新王朝再度統一,這就是古代中國所謂的「分久必合,合久必分」。有時候「外國」/「蠻夷」逐漸成為「中國」/「華夏」,也有時候「中國」/「華夏」卻成了「外國」/「蠻夷」,這很正常。地理學家沒有理由拿了空間最大的時代,當作中國的必然疆域,歷史學家也沒有理由「倒寫歷史」,把現代中國版圖上所有發生過的事件、出現過的人物、存在過的政權,統統都寫在那個叫做「中國」的歷史裏面。當然,更沒有理由把漢朝和匈奴、唐朝與吐蕃、宋國與遼金、大明與瓦剌之戰,不顧當時的歷史,硬要說成是中國國內不同民族的「內戰」,而不承認當時它的確就是「國際戰爭」。


(摘自第三章:成為「外國」:「內」何以成「外」)


歷史中國的內與外

有關「中國」與「周邊」概念的再澄清

葛兆光  著

香港中文大學,2017年3月新書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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